【1】 江水悠悠文/長歌笑蒼穹
她總是那么溫婉，像一個處子般嫻靜，不急不燥、悠然的在歲月里徐徐流淌著。不管時光如何流逝，光影如何交替，世間風(fēng)云如何變幻，她始終一如既往，淡淡的透著一種詩詞般的優(yōu)雅韻味，像一個美麗清秀的江南女子，有著她特有的風(fēng)情萬種——這是我家門前那條江給我最初的印象。
這條江水從蒙山發(fā)源，稱為蒙江流域，它一路蜿蜒而下，彎彎曲曲最終匯流于潯江。兩岸是青山秀嶺，村落和鄉(xiāng)鎮(zhèn)，這里的居民祖祖輩輩都在這條流域兩旁開墾耕種，安居樂業(yè)。
這條江的兩岸種滿了竹子、荔枝樹和龍眼樹，江邊的山峰上長滿了松樹和常綠的灌木，所以這里一年四季看起來都是郁郁蔥蔥的滿眼綠意。晴天，江面上波光瀲滟，清風(fēng)徐徐，秀嶺和翠竹倒映在水面上，魚兒穿梭在水中，偶爾會有小船或竹排劃過，弄碎了一汪清幽!雨天，山色空濛，云煙氤氳，江面浩浩淼淼，水霧繚繞!
每次雨后，江面都會籠罩著一層輕綃薄紗般的霧，裊裊繞繞。若撐一艘小船或一個竹排置身其中，你會覺得清風(fēng)拂面，流水鳴琴，如夢似幻，心曠神怡!此時仰望江邊的山峰，含煙蓄霞，云煙裊娜，我總幻想著是不是天上的素女青娥騰云駕霧到此來覓人間有情郎。
春天，江畔的龍眼樹和荔枝樹開滿了一簇簇黃色的小花，花的香氣引來了蜜蜂和蝴蝶，小鳥也忙著在花間穿梭斗嘴，不時，落花會跌落在水面上，花雖然不引人注目，但也有著落花流水的意境。那時的江面，是四季中最為靈動且有詩意的，黃花綠樹翠竹互相陪襯，與江水山色互相掩映，若恰好有一兩只白鷺或沙鷗在水面上掠過，一幅絕妙的清曠飄逸的山水畫就呈現(xiàn)在眼前。
在春天的清晨，我總愛在江邊的村路上漫步，那時村中的人們不會起太早，我便可以獨享各種鳥語婉轉(zhuǎn)和晨露從竹稍嘀嗒而墜的聲音，這種幽靜時常使我產(chǎn)生一種幻覺，仿佛天地之間的靈氣全在我的左右，任我天馬行空的暢想一番。但有時也會什么也不想，只是靜靜的看著，看著……
偶爾，在春雨綿綿的時候，我會撐著一把小傘，沿著碼頭的石階拾級而下，任雨點在我的傘上譜寫動人的樂章。
雨中的碼頭是靜寂的，幾個竹排靜靜的橫臥在水面上，它的不遠(yuǎn)處停著一艘專職橫渡的船，用來方便人們到對面的村子里去。兩岸的翠竹在雨中低垂著竹稍，一陣風(fēng)吹過，發(fā)出一陣嘩啦啦的響聲，無數(shù)水珠便跌落在江面上，濺起點點晶瑩的水花。春天的江畔總是開著各種不知名的野花，遠(yuǎn)遠(yuǎn)看去，也是姹紫嫣紅的一片。而碼頭斜對面的沙灘上長著綠油油的嫩草，總有馬或水牛在貪婪的享受著美食。沙灘上不遠(yuǎn)處是碧綠的水田，田里長著茁壯茂盛的莊稼。
但若是在晴朗的早晨，你會看到許多村中的婦女在碼頭的石階上搓洗衣服，談笑風(fēng)生，東家長李家短的討論著，時常笑聲響徹兩岸。在夏天晴朗的傍晚，這個碼頭則會成為人們游泳戲水的好去處。
站在碼頭上，順著江水的水流望去，一個陡峭的石壁從水面升起，高約二十多米，形成了一個懸崖。從懸崖上順著水流向下望，是一個平坦的水中沙灘，如練如綢的碧水被沙灘分隔成兩股水流，在沙灘的盡頭又合成一股。說起這個懸崖和沙灘，其中還有一段流傳已久的故事：
也不知是在那個朝代，傳說有一個富有的財主，有眾多的妻妾，但子嗣寥寥無幾，眼看年近六十，膝下還只是有一個年方十八的女兒。他暗暗著急，找來一風(fēng)水先生，行山走嶺，想覓得一方寶地以葬祖先的骨殖來助自己發(fā)丁致富。
一日，風(fēng)水先生指著一塊地說：“你把祖先的骨殖葬在這兒，用某年某月某日某時某刻下葬，葬后不用兩刻鐘你會遇到你命中的貴人。那個貴人會助你丁財兩發(fā)的。”
財主依言而行，按照風(fēng)水先生的囑咐，把他祖先的骨殖下葬后便靜靜等待著風(fēng)水先生所說的貴人出現(xiàn)。但六月的太陽熱辣辣的烤著大地，那兒有半個人影。財主才一會兒便覺得汗流浹背，口干舌燥，暑熱難耐。正在不耐煩之間，忽聞一陣歌聲從林中傳來，一會兒便看見一個年歲約二十歲模樣的年輕樵夫，挑著一擔(dān)柴從林中一邊唱著山歌一邊走來。
“小伙子，等等!等等……“財主急忙叫住樵夫。
“嗯，有事嗎?”樵夫放下柴問。
“你能把你的水給我喝嗎?我口渴極了!”
“行，給你。“樵夫把裝水的葫蘆遞給了他。財主”咕嘟咕嘟“的把水喝了個底朝天，他可從來沒有這樣口渴過。
樵夫把空了的葫蘆拿了過來正準(zhǔn)備挑著柴回去，財主卻又把他叫住了。財主想起了風(fēng)水先生的話，心中好生疑惑，面前的人明明是個樵夫，哪兒有半點貴氣，怎么先生說我會遇到貴人呢，莫不是先生為了騙財故意胡謅的。但他又不想放過發(fā)丁致富的機(jī)會，且讓他試探一番才行。
“小伙子，今年多大了，家中娶妻了沒?”
“二十二，尚未娶妻。怎么了?”樵夫回答。
“也沒什么，問問而已，你每天都上山砍柴，會不會碰到老虎什么的，要是碰上了你怕不怕?“
“怕什么，我有一身力氣，老虎不敢傷害我!有一次我碰到一只金睛白額的大老虎，三下五除二的把它打跑了。”
“誰信，呵呵，小伙子，你真會吹牛啊。老虎來了怕會把你嚇尿了。”財主嘿笑著說。
“你不信?我……”耿直的小伙子急了，笨拙的口才讓他半天說不出話來，不知如何使財主相信他的話。
“呵呵，若你敢從這個懸崖上跳下去，我就相信老虎來了你不會嚇得尿褲子。”
“跳就跳，若我敢跳下去，你總得有點表示。”小伙子也不傻。
“諒你不敢跳，若你敢跳的話，我把我的女兒嫁給你為妻。”
“你說的，可別后悔!”小伙子因為父親早逝，家中貧窮，與一個七十多歲的老母親相依為命，孤兒寡母的，方圓十里八里的姑娘沒有一個愿意嫁給一個窮小子，這從上天跌下來一個娶媳婦的機(jī)會，自然要好好把握。他探身查看懸崖的高度，好家伙，懸崖深測測的起碼有二十多米深，下面一汪清澈的江水汩汩而流。他不禁有點后悔跟財主打賭。他思索良久，左踱右看，就是下不了決心。
這時財主的聲音又響起：“哈，我就說你不敢跳吧，你倒是跳給我看看，膽小鬼!”
“誰說的，我只是看一下從哪兒跳下比較合適。“
當(dāng)樵夫試圖蹲下身子再次察看，別在腰帶后面的砍柴刀一下碰到了地面，使他重心不穩(wěn)，一個趔趄的向前，身子徑直的朝江里跌下去。好在他水性諳熟，沒等沉入水底便一個翻身向岸邊游去。
卻說財主看見小伙子跳下了懸崖，他后悔了，實在不應(yīng)該啊，這么草率的把自己唯一的寶貝女兒許配給一個樵夫，但說出的話又不好收回，只好另生計謀了。他思來想去，好幾天夜不能寐，輾轉(zhuǎn)反側(cè)，終于想出一條絕佳妙計。
一日，他把小伙子叫到跟前，說：“年輕人，本來我應(yīng)該實現(xiàn)諾言，讓你和我的女兒完婚，但昨夜天上的月老托夢給我，說你和我的女兒必須再經(jīng)歷一次考驗。”
“什么考驗?“小伙子也知道財主有意刁難，但女兒是人家的，自己也是沒辦法的啊。
“明天你就知道了。“財主說。
第二天一早，江邊兩岸的高處站滿了人，每個人都想知道這場考驗的結(jié)果，因為財主為了表示公證，早就放話讓村民來做證人，一時之間兩岸的山頭上人頭攢動，人聲嘩然。
只見財主命令村中兩個年輕人把一根大竹子用刀劈開，然后抬至江邊。分別委派兩組人，每組兩人，各撐一個竹排，拿著分開的半邊竹子，至江中靜靜的等待著財主的一聲令下。財主說“放!“兩人同時把竹子放進(jìn)了相距十米的江水中，兩根竹子便順流而下。隨后財主大聲宣布：”若這兩根竹子到下面的沙灘中可以合在一起還原成一根竹子，我二話不說，讓小女嫁給這個年輕人。“財主說完拍了拍身旁那個樵夫的肩膀。
人群里一片嘩然，這怎么可能，分隔那么遠(yuǎn)的兩根分開的竹子怎么可能合在一起，這小伙子沒有希望娶財主的女兒了。那樵夫自己也覺得沒希望了，卻做聲不得。財主以為穩(wěn)操勝券，漸漸笑逐顏開，喜上眉稍。
時間也不知過了多久，忽然守在沙灘上的人來報：“竹子合在一起了呀，在一起了。“人群里又一陣嘩然，財主不相信，急急的乘著竹排去查看，只見剛剛那兩根分開的竹子貼貼實實，天衣無縫的合在一起，靜靜的躺在在沙灘前的水面上，若不細(xì)看中間那條細(xì)縫，還以為這根竹子從沒有分開過呢。財主無奈，望著沙灘兩邊緩緩流向遠(yuǎn)方的江水，長嘆了一聲：”天意呀!“
從此以后，這個沙灘被人們稱為“合竹灘“，那個聳立在江邊的懸崖被稱為“賭婦崖“。
“咔嚓，咔嚓，轟隆，嘩啦……“一陣響聲把我從思緒中拉了回來，定睛一看，原來是江中的私人采沙船正在作業(yè)。頓時，清清的江水中間夾雜了一條混黃的水帶。我不禁氣惱。近十年來，那些貪婪的不法分子，瘋狂的對這條江底進(jìn)行毀滅式的采挖。每每到秋天的枯水期，江面便會露出一堆堆采沙船留下的鵝卵石，江水浩淼不再，而是被分成許多股細(xì)流繞著石堆百轉(zhuǎn)迂回，彎彎曲曲的向前淌遠(yuǎn)。石堆上的雜草叢生且枯黃，在瑟瑟的秋風(fēng)中顫抖，使整條江看起來千瘡百孔，傷痕累累，讓人觸目驚心，不自禁生出悲涼的感覺。
曾聽別人說，這條江以前魚蝦蟹鱉和石螺特別多，特別是石螺，隨便在江邊的石頭縫隙下一摸一大把，但自從采沙船把這條江底翻了一遍，要找一個石螺是難如登天，魚蝦蟹鱉也是少之有少。
我在采沙船轟隆隆作業(yè)的聲響中，懷著惆悵的心情，看濁水分隔著的江水悠悠的淌遠(yuǎn)，心里有一種憂慮——或許若干年后，隨著人們對大自然的過度開發(fā)，使我們再難看得到清澈和波光瀲滟的江水，合竹灘到時也僅僅只是一個傳說了，美麗的江景也只能在夢中相見了……
【2】 小島
惠州西子湖畔東南邊，在茂密的路邊古樹下有一座廊橋，廊橋在水面架起，幾回曲折通往一個小島，這個小島的名字就叫“小島”。小島安詳?shù)靥稍谄届o的湖面上，如同一位靜謐的少女駐足聆聽遠(yuǎn)方絲竹的跫音。整座島嶼丘陵突起，中式仿古建筑隨物賦形、雜陳其間，軒榭池苑，錯落有致;樓閣亭臺，別具韻致，慕名跋涉的遠(yuǎn)客，臨時起意的游人多在此歇腳，小島兼具了棧宿的功能，讓人驚喜不已的是這小島其實是一座賓館，此賓館的名字也就叫“小島”。
此時，我是下榻于此的住客。站在客房的窗前，小島的景致盡收眼底。目下是一根蒼勁而秀美的古樹虬枝像是向我伸來，腳下是澄凈如洗的湖面，波光瀲滟，目光在水天之間逡巡，倏忽被樹上飛舞的鳥兒吸引，它們舞姿綽約，歌聲悠揚，在施滿了粉黛的空氣中甜蜜而快樂地追逐。
雖然我不知道它們來自哪兒，但這些絕對是聰明的鳥兒，懂得享受生活，很會選擇處所，與外面的紛擾不同，這里的世界自在、安逸，沒有獵人的騷擾。我羨慕這些鳥兒，就那一步之隔車水馬龍的鬧市，它們也似乎天生與繁華隔絕，永遠(yuǎn)怡然自樂地生活在自己的一片天堂之中。快樂屬于鳥兒們的，我只是迷離地闖進(jìn)了它們的世界，湊和著悅動，望著湖面微微淡淡的漣漪，我的心情也慢慢寧靜下來，仿佛只在瞬間，便與小島、與湖水有了千世的交情。
因為這是秋天，清風(fēng)徐來，盈袖間帶著湖水的涼意，張目遠(yuǎn)眺，碧綠的湖水與稍遠(yuǎn)處的堤壩相連，形成一道淡若云煙的長影，那就是蘇堤�？粗柟庀虏ü怍贼缘暮媾c偶爾舒卷的流云，心中突然遙想起明人張岱筆下杭州西湖的蘇堤了，那時蘇軾尚未貶謫嶺南，惠州尚且不認(rèn)識他。
無論是杭州還是惠州，蘇軾都曾在歲月的年輪上刻下印記，從風(fēng)華正茂到兩鬢斑白，從青云直上到顛沛流離，他始終不忘造福于民的初衷，這是一種灌注在儒家知識分子骨血中的情懷，如果說杭州見證了蘇軾與民休戚，那么惠州則見證了蘇軾老驥伏櫪，因為這是兩個自由的天堂，一個是人們靜安的天堂，一個是鳥兒快樂的天堂。凝神靜思，當(dāng)年蘇軾的風(fēng)骨不正如腳下的小島嗎?他獨醒于世、歷經(jīng)坎坷，如同遺世獨立的小島，與世隔絕、自生自滅;他獨辟蹊徑、史筆流芳，如同風(fēng)景娟秀的小島，恬靜而不冷落，孤單而不寂寞。
生活中從來不缺乏風(fēng)景，然而并非每一種風(fēng)景都回響著歷史的余音。在小島，風(fēng)景已經(jīng)不再只是自然的注解，它更多融入了人生的奮斗與理想，或許，這才是小島真正引人注目的地方吧!我，還會再次登上小島。
【3】 木棉花
我每天晨練都從這株木棉樹下經(jīng)過，只覺得它是一株枯樹，起初沒有在意，跑著跑著，發(fā)現(xiàn)這株在風(fēng)中搖曳的樹枝叉上長出了似許多花蕾，有的大一點，有的還是一個小豆豆。每天跑步時都看到它們由小變大，翠綠欲滴，含苞欲放。
一天清晨，遠(yuǎn)遠(yuǎn)就看到小樹的枝叉上出現(xiàn)了一朵朵粉紅色的小花，朵朵簇蕊，亭亭玉立，她們在周圍綠意清新的包圍中悄悄開放了，美麗動人的木棉花裝扮了春天的靚麗和芬芳，我恍然大悟，原來這是株木棉樹，是木棉花開了!我好奇地問了問廣東人，才知道木棉花只開在南國，花開不見葉，葉綠不見花。多半不開在高墻深院籬下，不開在芳草碧連天中，只開在塵煙道路兩旁，只開在清江河水兩岸。她喜歡讓路過的人打量，讓俊俏的姑娘露水伴香。
幾十年的往事有意無意地掠過我的清面，從部隊到大學(xué)又回到部隊又到地方工作，直到提前退休下海，國內(nèi)國外，風(fēng)風(fēng)雨雨，飛來飛去，酸甜苦辣，人這一生就象這木棉樹一樣，有時素面凈顏、有時小花盛開、有時綠葉滿枝。仰看綴滿小花的木棉樹，遙念北方，將心寄放在花里，歲月痕的容顏一如曾擁有的時光，無驚無擾，我站在木棉樹下，安靜地佇在虬枝的末端。打開手機(jī)中的相機(jī)對著木棉花，留下美麗的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