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一個人不能擁有的時候,他唯一能做的便是不要忘記。
漾漾泛菱荇,澄澄映葭葦。記憶中的春天里彌漫著暖意和花香。沆瀣未消,我在河這邊奔跑,您駑定地站在對岸,用堅毅的目光指明我前進的方向。
濃墨淡雅出于心
我家洗硯池頭樹,朵朵花開淡墨痕。當(dāng)年您的身子骨很好,也寫得一手雋永的毛筆字。您每天早晨醒來后都會用古樸的毛筆飽蘸細(xì)磨過的濃墨,在白宣紙上寫下盤虬臥龍般的行楷,揮舞出生命永恒的篇章。齠齔時的我心生好奇,也用毛筆蘸上墨,模仿著您的筆走龍蛇,可“畫”出來的東西卻令人啼笑皆非。您卻語重心長地對我說:“練字不在快,而在于好,出于心,能夠堅持。人生如練字,要讓其精彩,則需堅持不懈,堅守本心!闭f罷,您用大手握住我的小手,毛筆在宣紙上緩緩移動。橫,豎,撇,捺,折,寫出的是本心,刻下的是堅持。
而我卻在心中疑惑,何為本心?
清茶苦盡甘方來
湖上西風(fēng)急暮蟬,夜來清露濕紅蓮。時間的`針腳不停地織就幸福,可他仍有錯針的時候。
由于身體的原因,您不得不離開這片摯愛的土地,來到陌生的城市。但您每天下午仍會煮一壺清茶,在陽臺,獨酌。
茶的清香從陽臺飄來,垂髫的我好奇地跑到陽臺,嘗了一口您紫砂壺中的清茶,可那般苦澀卻令我難以下咽,終于是一口吐了出來。您笑了笑,輕抿一口茶,淡淡地對我說:“茶雖澀口,亦有芳香,抿之,苦過,則甘來。人生如茶,苦中煉本心,過之,甘來。”我似懂非懂地點點頭,超您做了個鬼臉,又跑出了陽臺。您笑了笑,繼續(xù)喝茶,而那單薄的身影在斜陽下拉成一道殘影,整個人如同凋零的白玉蘭,在斜陽下愈發(fā)暗黃。
我在想,您,還會堅守本心嗎?
黑白如夢生死間
寒山轉(zhuǎn)蒼翠,秋水日潺湲。來醫(yī)院看您時我不由得嚇了一跳,原本健康的體魄只剩一層老化松弛的皮和顫抖的骨架。您不知從哪兒摸出一棋盤,和藹的看著我。我也不多說什么,一把棋子握于手中,黑黑白白在棋盤上跳躍。良久,最后一枚棋子落下,局終。我用復(fù)雜的眼神看著您,您卻擺擺手,輕嘆:“沒有什么可置疑的。人老棋亦老,總有輸?shù)臅r刻。人生如棋,總有一去之時。堅持了自我的本心,雖死亦無憾!
我無言以對,只能摸索其中玄奧,爺爺所堅持的本心,是什么。
曾是驚鴻照影來
殘雪凝輝冷畫屏,落梅橫笛已三更。再見已是您的葬禮,看著大片大片披麻戴孝的人,我聽見記憶轟然坍塌的聲音。只憶起您的背影如斷了線的風(fēng)箏,走過浮世,消失在支離破碎的蒼穹。遺照上的您撥開歲月離離的蒿草,衣袂飄飄,笑得清淺從容。您用那如水的目光望著我,直至把浮世望成眼睫上的塵埃。
子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學(xué),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順,七十而從心所欲,不逾矩。”您的本心,是如此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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