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嘲春風(fēng)》溫庭筠

2024-11-26 溫庭筠

　　溫庭筠的《嘲春風(fēng)》寫了春風(fēng)的五種好處，贊美春風(fēng)的知其不可為而為之的精神。這是詩人在為春風(fēng)作不平之鳴，哀皇帝之昏庸而憎佞臣之奸猾。

　　嘲春風(fēng)

　　作者：唐·溫庭筠

　　春風(fēng)何處好，別殿饒芳草。

　　苒裊轉(zhuǎn)鸞旗，萎蕤吹雉葆。

　　揚芳歷九門，澹蕩入蘭蓀。

　　爭奈白團扇，時時偷主恩。

　　【注釋】

　�、佘垩U:柔婉婀娜貌。鸞旗:天子車上之旗，赤色，編以羽毛，上繡鸞鳥。

　　②萎蕤:柔貌。雉葆:用羽毛做傘蓋的車。

　�、劬砰T:古制天子所居有九門，即啟門、應(yīng)門、雉門、庫門、皋門、城門、近郊門、遠郊門、關(guān)門。見《禮記·月令》。

　�、芴m蓀:香草，即菖蒲。

　�、莅噫兼ァ对垢栊小�:“新裂齊紈素，皎潔如霜雪。裁為合歡扇，團團似明月。出入君懷袖，動搖微風(fēng)發(fā)。”

　　【賞析】

　　古今多數(shù)文學(xué)史家和輿論家們，他們把溫庭筠的詞嗤之以為梁陳余風(fēng)，視為靡靡之音，不信他能有什么政治寄托。幾乎等于把美人香草要從《離騷》中趕了出來。這對于溫庭筠是有欠公正的。

　　溫庭筠的這一首詩，他自己首先就署上了一個“嘲”字。嘲者，譏笑也。然而從他的詩里看，他把春風(fēng)寫得又是非常好。好而要受到譏笑，就不能不說是在“指桑罵槐”。因此，可以把此詩作為一首有寄托的詩來讀。

　　此詩開門見山就提出了“春風(fēng)何處好?”接著他列舉了五種春風(fēng)的行動，來證明春風(fēng)之好。換句話說，這五種行動，就是溫庭筠理想中的“風(fēng)”。好而遭到遺棄，就是盲目討好，這所以是該予以嘲笑的。那么嘲風(fēng)之盲目，也正是嘲皇帝之不識好壞。評論界有人總是認為溫庭筠不配《離騷》，其實他的這首詩可以說正是繼承了楚風(fēng)的“騷”意，因為它很容易使人想到了宋玉的《風(fēng)賦》：

　　故其清涼雄風(fēng)，則飄舉升降，乘凌高城，入于深宮。邸華葉而振氣，徘徊于桂椒之間，翱翔于激水之上，將擊芙蓉之精，獵蕙草、離秦蘅、概新夷、被荑揚�；匮_陵，蕭條眾芳。然后徜徉中庭，北上玉堂，躋于羅帷，經(jīng)于洞房，乃得為大王之風(fēng)也。故其風(fēng)中人，狀直憯凄惏栗，清涼增欷。清清冷冷，愈病析酲。發(fā)明耳目，寧體便人。此所謂大王之雄風(fēng)也。

　　溫庭筠在這里，正是師承了此意的。試來解讀風(fēng)的好處：

　　第一種好處：“別殿饒芳草”，“饒”有豐、飽的意思。這里作動詞用，可以理解為因“春風(fēng)”而使芳草茂密豐盛起來了。芳草，就是香草，古人常常用它來比喻忠貞的美德。劉攽說：“自詩人比興，皆以芳草佳卉為君子美德。”(《秦州玩芳亭記》)而這正是《離騷》的手法。如果用代數(shù)的方法，把這代了進去，那么等式就是說：春風(fēng)有什么好處呢?它可以使君子具備著更多的美德。而這正是子夏在《詩序》中說的：“風(fēng)，風(fēng)也;風(fēng)以動之”的本意。

　　第二，“苒嫋轉(zhuǎn)鸞旗”，“鸞旗”是皇帝鸞輿前面儀仗隊所舉的彩旗，用以顯示儀表的威嚴的。春風(fēng)能使它得以舒展，顯得更生動勃郁。這正是杜甫的“致君堯舜”的意思。

　　第三，“萎蕤吹雉葆”，“萎蕤”，旗名，也是鹵簿中的一種。但萎蕤也形容草木茂盛的樣子。“葆”，就是羽葆，古時用鳥毛裝飾的車蓋;也就是指皇帝所坐的車子“鸞輿”。張衡《東京賦》：“羽蓋威蕤”。雉，是野雞。是用野雞尾巴的毛作裝飾的一種宮扇，也是皇帝近前的儀仗。“萎蕤吹雉葆”，是說春風(fēng)吹動著這些儀仗，就像吹動著茂密的青草。不僅寫出了皇帝儀仗隊伍之浩蕩，更寫出了春風(fēng)的質(zhì)感�？梢哉f，這些葆羽，正是因春風(fēng)才顯得這樣流動而有生氣的。

　　以上兩句從遠一直寫到近，寫春風(fēng)能使皇帝的儀仗顯得更為顯赫�？梢栽囅�，這樣長長的儀仗隊在春風(fēng)中飄拂著前進，與在夏日無風(fēng)的蔫搭搭地前進，則這有風(fēng)與無風(fēng)的氣象是完全不同的。

　　第四“揚芳歷九門”，九門，指天子之門，是說春風(fēng)把芬芳的氣息吹進了天子的宮廷。如果沒有春風(fēng)，則縱有九門，也是沒有生氣的。

　　第五，“澹蕩入蘭蓀”，淡蕩是水波蕩漾的樣子。這里也是形容風(fēng)，如水波之蕩漾，似乎這春風(fēng)飄舉升降入于深宮，徜徉中庭，北上玉堂，躋入羅帷之后，終因無所是事，而不得已又鉆入芳草叢中的了。因為“爭奈白團扇，時時偷主恩”，盡管它如何的想為皇上振興威儀，無奈皇帝還是只喜歡那種雖無好風(fēng)，卻能經(jīng)常出入懷袖的小團扇子。小人在位，是以君子只有入于蘭蓀，與草木為伍了。

　　值得注意的是，他把春風(fēng)寫得是十分生動。風(fēng)本是沒有形質(zhì)的東西，但是由于他抓住了風(fēng)的特性，如“饒”、“轉(zhuǎn)”、“吹”、“揚”、“歷”、“澹蕩”等，或?qū)戯L(fēng)的自動，或因物以顯形，都莫不富有特性。因而使人處處感到風(fēng)動，而且，他寫春風(fēng)而已，卻又是故意地把它放在莊嚴、芬芳的處所。它雖也接近皇帝，但只止于威儀，而不及懷袖，正如宋玉說的：是“愈病析酲，發(fā)明耳目”而不是使之更加沉溺，昏昏欲睡。因此，這樣的風(fēng)，清醒者喜歡，而欲昏聵以終的是不高興的。這令人想到了唐宣宗與李德裕的故事。宣宗剛即位，“德裕奉冊太極殿。帝還謂左右曰：‘向行而近我者，非太尉耶?顧我毛發(fā)為森豎!’翌日，罷為荊南節(jié)度使，俄徙東都留守。”這里的春風(fēng)多像李德裕，當李德裕扶助武宗時，唐室?guī)缀踔信d，可惜為時不久，宣宗即位，又復(fù)重用豎宦與小人，把一個“幾使唐室中興”(王夫之語)的大臣，一貶再貶，直至送至天涯海角以致死亡。那么，這一首詩當是寫于李德裕遭貶，然而還沒有到崖州之時。因為如果李德裕貶死，溫庭筠哭尚且來不及，決不可能用現(xiàn)在的這種嘲笑的態(tài)度。

　　置春風(fēng)于不顧而戀小巧團扇的，這是時代的悲哀。這里的“嘲”，實際是贊美，贊美春風(fēng)的知其不可為而為之的精神。然而不論怎樣努力，終于還是貶了下來，和芳草們在一起。這是詩人在為春風(fēng)作不平之鳴，哀皇帝之昏而憎團扇之佞。然而如此愛，如此哀，如此恨皆不可能，是以只有反其意而將愛以“嘲”出之。嘲者，亦有哀其不識不知之過也。溫庭筠之自哂，也許他是悟了，所以歷史上說他流落江湖，“不知所終”，則為仙為道，為賊為寇皆不可知。只留下個當朝稱他的兒子為“孽子”，則終是反朝廷也為可知矣。

　　拓展閱讀：《夜看牡丹》(作者:溫庭筠)

　　夜看牡丹

　　作者：唐·溫庭筠

　　高低深淺一闌紅，把火殷勤繞露叢。

　　希逸近來成懶病，不能容易向春風(fēng)。

　　【注釋】

　�、傧Ｒ�:南朝宋謝莊之字。莊擅文辭，有藻思。其與大司馬王義恭箋，自陳眼疾，五月來不復(fù)得夜坐，恒閉幃避風(fēng)。見《南史·謝莊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