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紀后半葉起，成人教育作為世界各國實現其社會發(fā)展總目標的重要途徑，在理論上和實踐上得到了空前的發(fā)展，被世界教育科學圣殿接納為一名新的“戰(zhàn)員”。中國的成人教育自20年前以國家設立教育科學規(guī)劃，確立成人教育研究項目為標志，也開始以自覺的姿態(tài)來詮釋成人教育的存在，規(guī)劃成人教育的命運。至今，成人教育研究，已經走過了初創(chuàng)時期，開始進入系統(tǒng)的學科化時期。其重要標志就是：
其一，形成了相對獨立的科研建制，研究活動成為一種由社會組織起來認識、發(fā)展成人教育的活動。
其二，建構了專門的話語表達空間，研究活動有了對話與互動的平臺。
其三，積累了一定的科學研究成果，形成了一定的理論基礎與知識體系。
其四，各項研究作為一種知識創(chuàng)新活動，研究成果作為一種精神產品，總合進了成人教育的總體圖景之中。
然而，在實現人的終身全面發(fā)展，特別是在學習社會、和諧社會正在著力付之踐履的新時代，如果將這些已有的研究成果置于激蕩中的我國社會經濟文化變革的背景下來分析，成人教育研究就到了需要進行反思與前瞻的時刻。
——反思為在充分認同成就的基礎上，發(fā)現問題、意識危機。
——前瞻旨在面對問題與危機確立新的研究取向，即形成新的研究綱領與確定新的研究行動。
一、反思：成人教育研究的缺憾
成人教育研究的缺憾主要表現在以下五個方面：
第一，管窺研究”多于全景研究”。這類研究往往僅屬基于成人教育某個領域與社會發(fā)展某個側面相對應的管窺研宄”，而失去全景意識”的研宄活動決然無法對雙方整體證明太多、引領太多。
第二，“一般思辨”多于“深度研究”。限于浮面的一般思辨性研究汗牛充棟，而真正能夠滲透其中、切入內里的深度研究”則寥若晨星。加之這些研究又常因社會本位”意識超強而“脫離教育主體”，因求證意識”淡薄而缺乏轉化行動”，最終，沒有深度、遠離精湛的研究結果，其生命力、經久性難遁折扣大打的命運。
第三，臨摹研究”多于“原創(chuàng)研究”。迄今，全國已有成人教育碩士學位授予點近30個，學科建設研究悄然而起。但襲人故智、蕭規(guī)曹隨傾向依然嚴重——多為對一般教育學科框架的臨摹與推演。原創(chuàng)研宄的匱乏顯然使成人教育學科建設還沒有真正找到屬于自己的邏輯起點，而邏輯起點缺失，必定導致路向迷茫，路向迷茫又必定導致結果謬誤。
第四，敎的研究”多于“學的研究”。綜觀眾多研究著述，教”的研究偏好遠遠勝于“學”的研究興趣。敎師中心”、敎學中心”、“學校中心”儼然沒有太多松動，學生中心”、“學習中心”，至少是敎一學雙中心”理念依然處于集體無意識狀態(tài)，這種偏頗選擇的結果只能導致事倍功半。
第五，對閉研究”多于開放研究”。目前成人教育研究還更多陶醉于自身較為狹隘的理論與實踐探討，而較少能在一個更加開放的背景下，和終身教育、終身學習與學習社會三大理念交叉起來進行探究。以至迄今無從捕捉其與此三大理念的緊密對接，若依然游離對此三大理念的積極探索，忽略它們之間互動關系的主動思考，便完全可能使前者與其他類型教育之間的關系永遠難以澄清，前進方向等也許永遠只能是模糊一片。
二、反思：存在缺憾的根本原因
通過對來自研究者主觀”方面的分析，說到底，所有缺失，所有抱憾，最根本的緣故，就是因為對成人生活世界的遠離；最深層的緣起，就是因為對成人精神家園的漠然。
一一因為遠離”，脫開成人，遠離其繽紛世界、無視其斑斕生活，聊以自得地大談敎育”，毫無邏輯前提、無源之水般的作為，無法使研究空間變得開闊，無法使研究事業(yè)變得生機盎然。
一一因為漠然”，脫開成人，漠視其紛紜而鮮活的精神，澹然其靈動而閃亮的靈魂，致使研究者研宄熱情”萎頓，“研宄激情”脆弱，不可能對深入探索奉獻力量，不可能對不斷追求奉獻執(zhí)著，亦不會對新的開拓奉獻毅志與堅定。
三、前瞻：成人教育研究的新綱領
成人教育研宄以往所存在的“缺失”與狍憾”及其根源一旦被確認，那么，攻克其缺憾的未來“良方”，即其必須重構的研究綱領也就必定昭然若揭。而新的行動綱領便是：回歸豐富的成人生活世界，走進繽紛的成人精神家園。
回歸豐富的成人生活世界”——即回到事物發(fā)生的本源”，回到事物存在的本體”，回到事物演進的本位”。成人教育研究必須直面成人——直面他們最真實的社會境遇與最本真的社會生活，直面他們最真切的發(fā)展需求與最真實的人生向往，基此洞察、了解、分析和闡釋他們的教育與學習問題，從而真正形成現實生活與教育的對接，真正實現人生發(fā)展與學習的契合。
走進繽紛的成人精神家園”——成人教育研究要走出庭院深深的書齋、跨越高墻巍巍的校園、擺脫相沿成習的束縛、沖破傳統(tǒng)戒律的藩籬，奉獻給成人教育主體以義不容辭的生存關切和深切入微的生命關懷，并將關于教育與學習活動的一切思考與行動去服務于其生命延續(xù)的不同階段，覆蓋于其生命發(fā)展的整個過程；去服務于其生命構架的所有側面，歸宿于其生命存在的全部意義。
深信，執(zhí)行回歸豐富的成人生活世界，走進繽紛的成人精神家園”這一綱領——
首先，將從根本上杜絕“自中無成人”、心中無成人”的研究——僅僅抓住成人之概念”，全然忽略成人之存在”的現象，從而真正弘揚學習中心”、“學習者中心”等人本精神與人本關懷，民本精神與民本關懷，并使之切實融入成人教育實踐與發(fā)展設計之中。
其次，將為成人教育研究什么”、到哪里去研究”、如何進行研究”和“為什么而研究”等一連串疑問找到最為適切的答案。亦即，清除經驗重復的陋習、克服閉門造車的弊端、告別空洞、結束蒼白，真正建立起邏輯演繹的原點與基礎、土壤與空間、途徑與方法以及目標與方向。
再次，將重構成人教育研究者的職業(yè)意識”、“貴任意識”與使命意識”，重燃研宄者的猓索熱情”、追求激情”與開拓豪情”。由此，成人生活必將得到生動的詮釋，困境必將得到深刻的洞悉。
最后，將明確成人教育研究的神圣職責與崇高使命。不允許漠視成人教育主體社會境遇、社會生活之任何借口的存在，更不能容忍忽略成人教育主體的身體、性別、智能、情感、社會以及精神等各方面存在及其發(fā)展困境、發(fā)展需求之任何行徑的出現。
總之，堅持回歸豐富的成人生活世界，走進繽紛的成人精神家園，決然是成人教育存在與發(fā)展的靈魂所在，成人教育理論的原始動力所在，也必定是其未來一切研宄活動所應采取的基本態(tài)度與方法論首選。基于此，不失本原地構筑起它的話語體系，以最終為成人教育實踐的未來發(fā)展奉獻真正的理論智慧與巨大的邏輯力量。
四、前瞻：成人教育研究的新行動
新綱領必然約定新行動。為了使成人生活世界與教育世界真正膠著，為了使成人精神家園與學習田園切實交融，前瞻成人教育研究未來，它必須采取一系列新的行動。
行動之一：解析成人群體結構成人世界龐雜而紛繁，不同的社會角色、生活狀況構成了不同的成人群體。成人群體結構解析是回歸成人生活世界、走進成人精神家園需要采取切實行動的第一選擇，更是深入研究成人生存境遇以及一系列教育與學習問題的前提和基礎。
當成人擁有教育權、學習權已為整個國際社會所認同，并當認知發(fā)展到現今水平——成人群體多元構成需要教育有所不同作為的角度來分析，若仍然簡單地通過與兒童及其教育的比照，來呼喚成人一般的教育需求與強調其一般的社會意義，或仍然一味通過這種對比方式來揭示成人整體的心理、社會與教育差異，顯然已經不足以切入到成人世界構成的內里，以更顯多樣性、更具指對性、更見真實性地發(fā)現并確認成人群體因其不同的構成而面臨不同的生存與發(fā)展問題，以及教育與學習問題。
當今中國的成人世界，其構成極其復雜。若要真正回歸豐富的成人生活世界，走進繽紛的成人精神家園，未來的成人教育研究就必須首先解析、梳理成人群體結構之縱橫，了解、熟稔不同的成人群體及其特質，并關注他們的演進與變化。不失動態(tài)意識地先行解析、厘清成人群體的構成，是實踐成人教育研宄新綱領必須跨越的第一道門檻，其意義全然在于促使富有人本、民本精神的光芒充分張揚它的透射能力，富有責任、使命意識的關懷充分顯示它的切入能力，從而能夠真正細致入微地發(fā)現不同成人群體的不同社會境遇與生活境遇，以及不同成人群體的不同需要與不同追求。
行動之二：關懷成人生存境遇
成人群體的實際生存狀態(tài)表明，其境遇同各種社會元素及其變遷之間有著極為廣泛的聯(lián)系。而這種聯(lián)系，既可能是一般的聯(lián)系，也可能是特定的聯(lián)系；既可能是直接的聯(lián)系，也可能是間接的聯(lián)系。據此，可以舉例、設問，并與成人教育鏈接起來形成如下追問：
科學技術進步、經濟體制改革、產業(yè)結構調整、勞動制度更新、職業(yè)環(huán)境嬗變、生態(tài)環(huán)境透支、經濟全球化、文化多元化、生活數字化等等，從總體上說，它們正在使成人世界面臨怎樣一種科技境遇、經濟境遇、文化境遇、生態(tài)境遇，正在使其生成怎樣一種特定的期盼，孕育怎樣一種特定的追求，而所有這一切又正在賦予成人教育怎樣一種崇高的使命？它們正在使不同的勞動者群體處于怎樣一種特定的就業(yè)境遇、創(chuàng)業(yè)境遇、職業(yè)境遇、發(fā)展境遇，正在使之萌生怎樣一種特定的期待，醞釀怎樣一種特定的希冀，而所有這一切又正在規(guī)定著成人教育應當擔負起怎樣一種特定的責任？
社會轉型、經濟變革、文化更新、價值觀念更迭、城市版圖擴張、居住方式改變、社區(qū)建設加速、老齡社會來臨、代際關系嬗變等，它們又正在間接或直接地對各種成人群體的城市、社區(qū)、鄰里、家庭生活以及勞動、文化、精神生活等境遇發(fā)生什么樣的影響，并導致其在職業(yè)生活、物質生活、文化生活、精神生活、人際關系以及自我發(fā)展的意義與價值范疇中正在期待怎樣一種新的前景，守望怎樣一種新的未來，而所有這些熱望與憧憬又正在規(guī)定著成人教育必須承擔起怎樣一種艱巨的任務。
總之，給予深切入微的生存關照與生命關懷，必定使得成人群體特別是轉型時代的平民群體、邊緣群體、弱勢群體，其社會境遇、社會生活能夠得到生動的詮釋，其生存困境、發(fā)展需求能夠得到真切的表白，其精神追求、心靈向往能夠得到深刻的洞察，也必定使得對于其教育與學習問題的探索和演繹，能夠真正確立起切實的邏輯起點與邏輯空間。
行動之三：解讀成人學習行為放眼成人學習需求，可見它們主要生成于如下四大空間：
1.社會變遷空間——任何成年群體及其每個成員在社會變遷條件下，特別是在當今社會各個領域發(fā)生飛速而深刻變化的時代，謀求“智力”上與精神”上的不斷裝備，增進應變能力、發(fā)展能力、創(chuàng)造能力，學會生存、學會生活將成為永續(xù)的學習需求。
2.社會角色空間——任何成人群體的任何成員，都在社會舞臺上扮演多種角色。而履行不同的角色任務又必將引發(fā)不同的學習需求：作為勞動者，必在職業(yè)世界變幻中確立特定的學習需求；作為國家公民，必為履行職責與義務而形成學習需求；作為家庭主要成員，必為勝任父母角色而發(fā)現學習需求；作為社會中堅，必為應對紛繁的社會生活而萌生學習需求；甚至到了老年，還有一個如何回應晚年生活變化的問題。至于一生中人生角色可能發(fā)生的不斷轉換，又必定形成新的角色任務，而其又必定孕育出新的學習需求。
3.終身發(fā)展空間——任何個體進入成年及其不同階段，由于就業(yè)、結婚、生育、晉職、轉業(yè)、離職等，都有可能使原有的知識、技能、態(tài)度和生活模式與新的生存境遇或新的發(fā)展要求產生巨大的差距，而這些差距恰恰又成了繁衍學習需求的巨大空間。
4.人生經歷空間——人，需要走過具有普遍特征的發(fā)展階段，但又會有其特定的人生經歷。這些特殊的人生經歷或者說人生變故，如職場變化、職業(yè)中斷、婚姻解體、意外事故、罹患絕癥等等，同樣會演化成一個個奇特的`需求空間，演變成一個個難以預想的學習需求。
來自不同方面的學習需求固然可能發(fā)生重合，但紛繁需求必然來自多元空間，多元空間必定產生紛繁需求，這是一個不容置辯的事實。而成人教育的偉大實踐恰恰從一開始就源于不同成人群體、不同成年個體的學習需求，并且可以預見，它的未來發(fā)展必將更加仰賴于此。故而，對于成人學習需求及其變化的關注，不僅是解讀成人學習行為這一行動的核心任務，更是回歸成人生活世界、走進成人精神家園的重要體現。
行動之四：構建教育支持系統(tǒng)成人教育研究于此呼之欲出的再一項重要的新行動，就是堅持以堅定的人本、民本之魂，以強烈的責任感、使命感，去設計與建設如下四大教育支持系統(tǒng)：
^其一，堅強的理論支持系統(tǒng)。最具先行啟動意義的三條路徑選擇不恧為經驗提升、學科跨越與國際比較。具體的思考與設想是：
——當下所應特別堅守的是：將成人教育置于人與自然、社會共同和諧、持續(xù)發(fā)展背景下研究的原貝IJ；將成人教育置于終身教育、終身學習與學習社會思想指導下研究的原則；成人教育與社會變革、發(fā)展俱進，與個體成熟、發(fā)展共進研究的原則。
——必須放棄簡單演繹教育學概念的做法，而更多地深入到哲學、史學、心理學、社會學、政治學、人類學、經濟學、管理學乃至有關自然科學等廣泛涉及成人世界研究的學術領域，以寬闊的學科視角去洞察、詮釋鮮活的成人生活田園，以多樣的研究途徑去探尋成人教育實踐及其學科發(fā)展的方法和話語。
——既重本土情感的理論暢想，又具國際視野的學術對話；既專心致志于本土的昨天、今天和明天，又濃彩筆墨于整個世界的過去、現在和將來，新世紀的成人教育實踐必定能夠尋找到更加明確的路向，構建出無可替代的話語體系。
其二，和諧的環(huán)境支持系統(tǒng)。構建堅強的法律支持系統(tǒng)、政府指導與協(xié)調以及社會參與并互動的組織支持系統(tǒng)、勞動與教育或工作與學習交替進行的時間支持系統(tǒng)、時空充分利用且媒體廣泛參與的輿論支持系統(tǒng)、學有所獲或學有所成的評價支持系統(tǒng)等，建設出一個四處洋溢和諧氣氛的宏觀生存環(huán)境。
其三，有力的運作支持系統(tǒng)。打造財力、物力、人力三足鼎立的成人教育運作支持系統(tǒng)勢在必行。因為，以時下微不足道的集資途徑、差強人意的教學設施、戰(zhàn)斗力脆弱的人員隊伍，是無論如何難以真正支撐起我國近十億成年人口之教育大業(yè)的。
其四，科學而藝術的教學支持系統(tǒng)�！皯�(zhàn)人教育學”在國際社會被定義為是1門幫助成人進行學習的科學與藝術”。對于這個教學支持系統(tǒng)，此時此刻的想象與訴求就是：
其靈魂必須實現“以教為中心”轉向“以學為中心”；
其目的必須實現唯學歷、唯文憑”轉向“促進人的終身全面發(fā)展”；
其目標必須實現唯知識、唯技能”轉向重態(tài)度、重素質”；
其起點必須實現“以既成的知識框架為出發(fā)點”轉向“以學習者的實際需求為出發(fā)點”；
其方法必須實現“以教師講授為唯一”轉向“多種方法兼容并蓄”；
其手段必須實現“以書本、教師信息傳播為唯一”轉向“多種信息傳播途徑綜合利用”；
其時間必須實現“以定時制為主”轉向“以彈性制為主”；
其空間必須實現“以學校為唯一”轉向“以社會為課堂”；
其評價必須實現“以教師為唯一判官”轉向數師、學生、伙伴與組織的共同評價”
其功能必須實現“囿于知識、技能的教”轉向對于成人學習者學習過程乃至生命旅程更大范疇的激勵、促進、咨詢、幫助與引導”。
反思與前瞻，其力量是偉大的，其意義是非凡的，因為它使我們在清醒中為成人教育未來確定了新的研究綱領——回歸豐富的成人生活世界，走進繽紛的成人精神家園；抉擇了新的研究行動——解析成人群體結構、關懷成人生存境遇、解讀成人學習行為、構建教育支持系統(tǒng)。深信，新的綱領與新的行動必定使未來的成人教育研究越過坎坷而迎來更高的騰飛，戰(zhàn)勝挫折而迎來更大的輝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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