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細(xì)算算已有二十多年沒有如此貼近父親身邊，沒有如此拉著他的手，一點兒都不夸張地說，從記事起我和父親就是死對頭，更不可能和別的女兒一樣在父親面前偶爾撒個嬌胡鬧一下。

　　這一次父親病倒在床，由于他神志不清，打吊瓶時得抓緊他的手不讓亂動，我也有機會細(xì)細(xì)打量他這只唯一的手。據(jù)父親自己講在他二十多歲時就了左臂，這次扎針也只能在從這只右手背一直扎到胳膊。我緊緊地抓著他的手掌，深褐色的皺紋細(xì)細(xì)密密，要不是有些浮腫，可以明顯看到烏青的筋。堅硬的指甲有些長，甲縫里全是黑色的泥土，老繭層層疊疊堆積著，尤其是掌心的老繭都有些許凸起。我輕輕地剝落著老繭，零零星星灑在潔白的床單上。就這樣握著，一白一黑，一老一嫩，你用這唯一的手把我?guī)У竭@世界上，有過歡樂憂愁，我無法選擇你，有過痛恨無奈，最終我們成了分開的.兩個個體。

　　我甚至想過當(dāng)這只手完全失去了溫度和顏色的場景，你肯定不再理睬我的痛苦和悲傷。小時候真的是遠(yuǎn)去了，沒有在下雨天給我打傘，沒有在甘蔗未成熟之前先砍一根讓我嘗鮮，當(dāng)然也不會隨手拾起一根棍子直抽我的屁股……我曾經(jīng)抓拍了多少古靈精怪的鏡頭，用文字記錄了多少喜怒哀樂，此時我想拍個圖，卻總也找不到合適的角度，我想記住此時的心情，卻總也找不到一個合適的字眼。

　　估摸是藥效起了反應(yīng)，這會兒父親不再煩躁，安安地睡了，甚至起了鼾聲，呼吁微弱，鼾聲卻和以前一樣鏗鏘有力。他的掌心滾燙，我的掌心也開始冒汗了，還是不敢放松，緊緊地拉著。睡會兒吧，你是真的累了，有我在，什么都不要擔(dān)心。我有一雙健全的手可以為你做飯洗衣擦身洗腳，可以去勞動掙錢。

　　祈求父親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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